上海是一座拥有丰富历史文化遗产的城市,东西方文化的碰撞在这里形成了独特的城市精神。上海的优秀近代建筑是由中国第一代建筑师以及众多外国建筑师所共同创造的,斯裔匈籍建筑师拉斯洛·邬达克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1月8日是邬达克诞辰120周年纪念日,连日来,有关方面举行了各种纪念活动。向这位留下了大量优秀城市建筑遗产的外国建筑师致敬。当日上午,一座以建筑师命名的纪念馆”邬达克纪念室”在上海番禺路129号原邬达克自宅开幕;下午,由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同济大学出版社等联合举办了《上海邬达克建筑地图》新书发布会和“邬达克与城市建筑遗产”学术研讨会;11日晚,一个名为“上海的邬达克”的报告会在外滩美术馆举行。
曾被流放远东西伯利亚
邬达克,这位极具才华的外国建筑师,其实是个难民。邬达克的父亲是营造商人,他从小就在建筑工地里摸爬玩耍。1910年,17岁的邬达克进入布达佩斯的匈牙利皇家约瑟夫技术大学学习深造,在大学的第二年,就设计并参与建造了他的第一个建筑作品——女王教堂。
就在邬达克行将大学毕业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他一腔热血加入奥匈帝国军队,不幸成了沙俄军队的俘虏。因邬达克既有军官身份,又懂建筑技术,在狱中非但没服苦役,还享受到允准将自己的照片寄往家中等特殊待遇。他被辗转流放到了远东西伯利亚地区。他在战俘营转移途中成功逃脱,几经周折,于1918年来到上海,那年他25岁,身无分文,就此流落异乡。
落魄的邬达克在一家美国建筑师克利开设的克利洋行找到了一份工作,参与设计了诺曼底公寓、四行储蓄会联合大楼、美国总会等一系列作品。尤其是美国总会,他的天赋和才华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整幢大楼轮廓醒目,庄重又富于变化,是美国殖民地时期乔治式风格。外墙用棕色面砖饰面,开启了上世纪30年代上海建筑广泛使用棕色耐火砖作外墙装饰的先声。1925年,邬达克在上海创立了“邬达克洋行事务所”,这时他到上海已有7年。上海是邬达克的避难所,也是邬达克的淘金地。
炙手可热的明星建筑师
从1918年到1947年,邬达克在上海足足住了29年。20世纪20-30年代,是上海经济最繁荣的阶段,上海是当时亚洲最大的城市,是远东最大的贸易中心、金融中心和工业中心,大兴土木、蓬勃发展,邬达克个人的才华和命运非常幸运地契合了城市发展的良机。
在这29年里,邬达克凭着扎实的业务和精明的经营,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星建筑师。由于奥匈帝国的分裂,邬达克有23年无国籍,无法得到“治外法权”的庇护,邬达克洋行的法律纠纷必须在中国法庭仲裁,这反而使他赢得了中国业主的信任,并合力创造出了最杰出的作品。他给上海留下的建筑不下50个(单体建筑超过100幢),也把他自己的名字深深地刻进了老上海的风云历史,正如在2010年上海世博会上,斯洛伐克馆所放映的一部电影《一个改变上海面貌的人》。
邬达克在上海的作品涉及办公、旅馆、医院、教堂、影院、学校、工厂、公寓、会所、私宅等众多类型,外观包括古典主义、折中主义、艺术装饰、现代主义和地域主义等不同风格。
早期,邬达克走的是欧美古典主义路线,代表作是西藏中路216号沐恩堂,带有明显的复古主义色彩和哥特式塔尖。1933年,邬达克在对大光明电影院的改建中,摆脱欧美古典风格的束缚,戏院内外均为现代装饰艺术风格,整个立面错落有致、线条流畅、对比强烈、色彩明快。大光明电影院使邬达克奠定了先锋建筑师的地位。而此后建造的、曾给“老上海”们带来无限荣光的83.8米的国际饭店,不仅造型新颖,融汇了 “简单就是美”的现代建筑理念,无不反映出美国艺术装饰主义摩天楼的特征,其结构、设备都达到当时上海乃至远东地区的最高水平,是闻名世界的经典建筑。从外滩附近到西郊乃至近吴淞口,邬达克作品的数量之多、种类之全、分布之广、质量之高在世界建筑史上也不算多见。
《上海邬达克建筑地图》一书主要作者、研究邬达克已14年的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华霞红博士认为:“是上海造就了邬达克,使其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战争难民变成上世纪30年代上海滩炙手可热的建筑明星。同时,作为现代建筑的倡导者,邬达克书写了上海近代建筑史的辉煌篇章。正是通过建筑师之手,城市中不同社会群体的梦想和追求得以转化为独特的城市景观。”
最辉煌的29年在中国度过
邬达克于1947年去了美国,别人问他是哪国人时,他总是说,他父亲是斯洛伐克人,母亲是匈牙利人,如果一定要说他是哪里人,他无法将自己撕成两半,因此他两国皆是。而上海的建筑专家说他应该算上海人,因为在他人生最辉煌的29年是在中国上海度过的。离开中国之后,他定居美国加州,潜心研究考古。
邬达克的作品大多得到了保护、修缮,并得到很好的利用。现今,他的建筑项目中超过50幢的单体建筑被列入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保护名录。同济大学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阮仪三教授说:“邬达克的建筑立在那里,就是一种审美,就是抹不去的城市记忆。邬达克在上海的幢幢建筑,几乎都引领了当时的潮流,这就是邬达克建筑最大的魅力所在。邬达克的存在,就是一种榜样。”
70多年后再度走红
这位上个世纪黄金年代的明星建筑师,70多年后再次成为大众耳熟能详的“上海建筑师”,其名字和作品频频出现在媒体中,其建筑的受关注度也是普通历史建筑难以比拟的。 邬达克的“粉丝“达数千人,他们有自己的网站、微博,不仅引发了“城市暴走”等自发活动,甚至开始左右其作品的保护与更新计划。2008年和今年,在邬达克诞辰纪念日,各种活动达到高潮,邬达克的子女和斯洛伐克、匈牙利两国的官员都专程来华参加活动。
邬达克的被重视,与城市建筑遗产的保护已成为人们的普遍共识一样,这跟诸多具有远见卓识又身体力行的建筑学领域的专家学者、城市管理者、历史档案的研究者、热心于历史建筑保护和再利用的企业等社会力量、大众媒体和普通大众的长期努力密不可分。值得一提的是上海邬达克文化创意园的总裁刘素华女士,她原本是搞服装设计的,特意去进修了“中国建筑”课程,并投入2000多万元,修复已有80年高龄的邬达克故居,还创造了上海第一个以建筑师命名的纪念馆。她希望这个纪念馆能成为城市建筑遗产保护和交流的基地。同样是《上海邬达克建筑地图》一书主要作者乔争月女士,是英文《上海日报》的总编助理,开设有“上海老建筑“专栏,因为工作结识了华霞红博士,共同投入到这本书的编撰翻译,最终使自己也成了邬达克研究专家。
中国科学院院士郑时龄教授认为:邬达克并非一枝独秀,而是始终面临激烈的竞争。正因为如此,才产生了富有魅力的诸多历史文化风貌区和大批优秀建筑遗产。邬达克的传奇,更是都市文化的传奇,而传奇的延续需要更加广泛的关注和参与。